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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俺还以为你是个能人,怎么能惨败到这种程度?!”耿京有些气急败坏,指着垂头丧气的张安国破口大骂:“长矛都丢了,你咋不把你脑袋丢了呢?”
张安国难堪至极,却只能小声辩驳:“今日是我大意了......”
耿京更加愤怒:“你不是大意,你是不把他的大业放在心上!”
即便是在私下言语,然而这种话还有些太重了,张安国当即跪了下来,却因为身着重甲,胳膊使不上力气而整个人趴在了地上。
耿京见到张安国这副可怜样,心中怒火也消了大半,上前将张安国扶起后,方才叹气说道:“老七,你是俺的心腹,什么事都为俺着想,俺是记在心里的。”
“可你若是想要在天下立足,以后获得大声名,却如何只能依靠他的眼呢?如何不需要实实在在的功劳呢?否则谁能服你?”
“就比如俺,之前俺只是流民帅,别说外人了,咱们天平军中又有多少人不服?宰了石盏斜也之后,不也都服气了吗?”
“反过来说,俺为啥跟刘大郎拉开了许多?不就是因为他实实在在的去打金贼,去跟金贼皇帝打仗,覆灭了好几支金贼正军,而他却只斩杀了石盏斜也吗?”
耿京再次叹气,同时拍着张安国的手说道:“俺想要在天下立足,少不了你们,但你也得给俺争气一点,立下功劳。”
“今日前锋之任,是他同时拂了辛五与叶二的面子,才替你拿下来的,你......”
说到这里,耿京又有些恼怒,不由得连连跺脚。
张安国嘴唇蠕动了几下,低头说道:“大哥,我错了......”
耿京再次叹气:“什么都不要说了,待会儿辛五、叶二、大铁枪他们来了之后,你莫要露出这等姿态,否则还如何领兵?”
话声刚落,帅帐之外就有人求见。
耿京一边腹诽说曹操曹操就到,一边让亲卫将人都引进来。
果真,下一刻叶师禅、辛弃疾等人就已经鱼贯而入。
几人刚刚站定,耿京咳了几声说道:“你们的营寨都好了吗?”
叶师禅点头,拱手说道:“好教节度知道,各部兵马都已经扎营完毕,民夫正在挖掘壕沟,设立木栏,安置拒马,明日就能彻底将元城围死。”
“好!”耿京重重拍手,脸上浮现出喜色:“诸位皆有大功,待到攻下城之后,全城财帛女子,任由儿郎们取用!”
辛弃疾脸色一黑,虽然知道不是说这个的时候,却还是劝谏道:“节度,全取府库之后,还是得区别金贼、劣绅与良善人家,到时候若是乱象波及全城………………”
耿京不耐打断:“五郎,你就算真的有些道理,也应该等咱们先将大名府夺下之后再说。”
辛弃疾被噎了一下,却没有反驳,而是立即说起了最重要的军事。
“节度,元城以北,莫要让张七来立营了,由我与大铁枪一起合军,方才能将整座城池围严实。”
耿京皱眉说道:“咱们之前的军议中,不是说要围三缺一,将城北让出来吗?”
辛弃疾摇头:“的确是围三缺一,但今日末将在城外绕行,仔细观察城中局势,却见元城中的兵马不是十分精锐,就连弓弩手都很少。
按照常理,金贼已经守不得元城了,但他们不止没有弃城而逃,却依旧在坚守。金贼很有可能想要让咱们在坚城下耗费力气,待到我军疲惫之时,金贼主力再来与我军作战。”
说着,辛弃疾指了指北方:“而根据这些时日的军情,金贼最有可能从河间府而来。到时候就需得一支精锐兵马,来顶住金贼的进攻了。”
辛弃疾看了一眼张安国:“今日张七兵马损失巨大......”
张安国攥紧了依旧有些酸软的双手,咬着牙关一言不发。
辛弃疾这话的意思不就是他能耐不足,根本难以承担重任吗?
但偏偏他今日表现的确差劲,无论是军略还是个人武勇都差上一头,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,干脆闭口不言。
可辛弃疾却没有任何在言语上贬低的意思,而是继续说道:“且让张七休整几日,建造云梯冲车,然后率军攻城吧。”
这就是有些拿先登之功来贿赂耿京心腹的意思了。
耿京刚想要点头,心中却又有些犹豫。
守卫元城的金军是不是真的如同辛弃疾说的那般是草台班子?
莫不是这辛五郎想要用这种手段来消耗自己心腹的兵力吧?
可耿京转念一想,辛弃疾手中的三千多兵马虽然战力很强,却是经过耿京整军后的兵马,根本不是之前辛字军那样的私军。
如何能有心腹与外人之别?
想到这里,耿京点头:“那就依五郎所言,大铁枪,你跟五郎一起去北边,谨慎立寨,而且要遮蔽一下踪迹,莫要让城中金贼看出端倪来。”
李铁枪板着脸大声应诺。
“叶二,接下来西面就交于你了。阿泰,你负责东边。”
叶师禅与梁阿泰同样应诺。
耿京起身,有些志得意满的说道:“俺自为南侧,王九,这次,当你的前锋。
一直没有说话的王友直此时终于咧嘴笑了。
军议草草完成,诸将各自回到营中,准备接下来的作战。
离开帅帐许久之后,李铁枪终于当场失态,咬着牙关,红着眼睛说道:“大哥......大哥如何就变成了这模样?!他......俺,俺那个好大哥去哪里了?!”
辛弃疾也有些黯然。
无论是在靖难大军、忠义大军或者以往的天平军中,他都是可以畅所欲言,不管对不对,都可以大大方方将心里话说出来的。
为何现在就需要拐弯抹角,就连军略大事都得靠这种手段来实现?
这不是辛弃疾与李铁枪二人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,刚刚的军议之中,耿京对张安国的回护实在是太明显了,明显到已经到了王友直这个理论上的外人都看不过去的程度。
真当这一言不发是因为不爱说话吗?
张安国身为前锋,却粗心大意,被敌军所趁,伤亡近三百,以至于全军之气为之所夺,金贼士气也随之高涨,这可是天大的篓子。
而耿京又是如何做的?
杀头不至于,但剥夺军权,打上几十军棍,贬为副将之类的惩处总该做一做吧?
可今日耿京这姿态,竟是连当众责骂都没有,想着将此事糊弄过去。
能糊弄过去吗?
而与无条件偏袒张安国相对的,则是耿京对于其余将领越来越猜忌。
就比如今日的先锋位置。
无论是辛弃疾、李铁枪还是叶师禅,哪怕是时白驹率军,都不会败得这么惨。
但耿京就是要放弃最稳妥的方案,去提携自己的那几名心腹。
再比如今日的军议,辛弃疾与叶师禅都可以独当一面,没有问题,但梁阿泰无论是资历还是本事都差得远,为什么能挤掉王友直,成为方面之人?
不就是因为王友直在博州功劳太大,引起了耿京的忌惮吗?
耿京想当雄之主也不是不行,但这才哪到哪?才拿下一个瓜熟蒂落的博州算什么?
辛弃疾思量了片刻,终于还是说出了刘维曾经一句言语:“这就是权力对人的异化啊。”
李铁枪重重叹气,再三张嘴,想要说些什么,却终究无言。
直到两人来到各自军营,即将分开之时,李铁枪方才说道:“你说咱们若是扶保大哥登上大位,他会不会又成了一个赵官家?会不会如同那赵官家一样,为了自己的安生日子,而杀掉咱们这些想要为天下开太平之人呢?”
这话说得文绉绉的,一听就是受到过某人的影响。
辛弃疾却是直接摇头苦笑:“打天下哪里有那么简单?九死一生寻常事......”
李铁枪知道辛弃疾不想回答这个问题,故意岔开了话题,也就瞬间息了继续问下去的心思。
然而他在马上思了片刻,还是没有憋住,低声问道:“若是刘大郎呢?”
原本李铁枪没有想过会有回答,可这次辛弃疾却是坚定的给出了答案。
“不会的,刘大郎一定不会的。”
李铁枪微微一愣,立即追问:“为啥这么说?”
辛弃疾反而沉默良久,似乎也在好奇为何自己会这么斩钉截铁的做出了回答。
而李铁枪仿佛也不着急,只是勒着马缰,在一旁静静等着。
“是因为刘大郎有超然之气。
辛弃疾思量许久,方才缓缓说道:“似乎在他的眼中,名垂千古的文章,唾手可得的权势和数不清的荣华富贵都如同腐肉一般。
猫头鹰见到腐肉自然欣喜若狂,但凤凰却是非甘泉不饮,非梧桐不栖的。
刘大郎所追求的,似乎从来与常人不同。”
说到这里,辛弃疾仿佛又陷入了某种迷茫之中:“刘大郎似乎是真的相信世间有忠义,真的相信能创造一个太平盛世。
这等人,怎么会因为权力而去猜忌别人呢?”
说到最后,辛弃疾转头看向李铁枪,叹了口气,只是摇头。
李铁枪默然不语,片刻之后,方才拨马离去。
日头西沉,天色渐暗,元城的城头却是愈加灯火通明了。